远山

是来自一位太太 @大达达 的梗，她很有才了，梗超好

题名来自许嵩的《明智之举》，反了嵩哥的意思，文里的明智之举实为无奈之举

也许此文中润玉有些死脑筋了，可是若是我只有短暂时光无法与相爱之人长相厮守，我也会这般推着对方离开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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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智之举

 

放你离开

也许是个

明智之举

 

 

润玉最后的时光里身体越发疲倦，时常连坐着都是一种负担。很多政事都交给了他人处理，六界安生很久，大乱之事已经少见了。偶尔会出现不安平和之人，慎璟自会处理。慎璟是他选定的天帝接班人，他从第一次察觉到自己身体不好时开始搜寻审查，到他彻底送走一个人后决定了人选。修炼成仙的慎璟性子坚韧，处事公正，做过天界的记书官、司判，也辅助过邝露。

将近有近千年他没有见过邝露，自她出嫁北海后。“兹太巳仙人之女邝露，号为上元，品貌出众、温良敦厚、娴熟大方。今北海龙王长子泽楠龙章凤姿、丰采高雅、卓尔不群。值上元仙子邝露待宇闺中，与北海龙王长子天设地对，为成人之美，成天界良缘，故下旨赐婚上元仙子邝露与北海龙王长子泽楠。一切礼仪交由礼祭司与尚乐司操办，择良辰完婚。布告六界，咸使闻之。”当初赐婚时说的话，润玉从未忘记。其实听过两次，这样的话。一次是邝露在人间历劫时，一次便是赐婚之时。

 

 

 

人非草木，孰能无情。万年不变的温柔守候就像是温暖的微光，一点点、一点点的将他心中的由不甘、自怨、不平、偏执组成的冰山融成一汪清澈透亮的春水，润养出一片名为爱与欢喜的森林，郁郁葱葱，生机勃勃。当他发现这片森林时有莫大的喜悦也有了然的轻松，他便准备着，准备着将这片森林呈献给特定的那人，让她去领略这片绿林的千姿百态、欣欣向荣。

可刚刚接受阳光的深林却在下一秒枯萎，躺在手心里的斑驳的鲜血刺目剜心。天道从来对他不公，对他残忍，都已经看见了一整片光明，却又被黑暗吞噬。回到以前，他还会那样救锦觅，但是却不会在执着于镜中花，他要握住手心里的阳光。可惜，时光永远只会向前走。

知道自己的心意，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后，润玉翻遍了古籍，却得到“无法可解”四个字，嘲讽地看着自己笑。后来他干脆放弃了，隐藏的好好的，对着不知情的、依旧待他温柔的邝露冷语相向。开始挑她的错，开始责罚她，开始对她的好视而不见，白日里的冷漠到了夜里变成一道又一道的寒风，刮得他生疼。与他预想中的有些一样，也有些不一样，没有离开这点是一样的，还能对他笑这点是不一样的。

就好像是照见了镜子，自己成了当初的锦觅，对着邝露不闻不问、不理不睬、漠然无视、冷淡无情，原本应该要心冷的，按照常情也应该要心冷的，但是为何却总能对着他笑呢？他心里的森林枯了又生，生了又灭，从死灰里挣扎着冒出一截风一吹就能折断的幼芽，倔强的不服输的固执的长成一棵树，再变成一片森林。日日黑暗，没有光照，失去空气、土壤、水分，一把黑色的火燃尽了整片森林，成了一堆风吹就散的死灰。如此重复，苦不堪言，却又甘之如饴。

 

 

 

润玉对自己从来狠绝，他生平学会的第一件事也是学得最好的事便是藏住情绪，眸中可以做到古井无波，即便心中早已翻涌巨浪。瞒下身体的衰退，隐去心中的情感，在六界寻找值得的那个人，他要将邝露托付给那人。

邝露性子虽柔和，但也倔强，认准了的事即使撞了南墙也要向前。她处事能力极好，交给她任何事情都能完美的完成，修订的历法合乎时令，整改的天规有理有度。她总是很忙，忙着修订历法整改天规，忙着照顾玄洲的大小生灵，忙着为他处理琐事，忙着替他向六界传达指令……事情即使堆积再多，他也未曾见邝露有一丝不悦，一丝慌乱。六界之中，唯独邝露能得他全心的信任。

陪你度过黑暗、走过坎坷、尝尽苦楚的那个人，却也是必须亲手推出去的那个人。

 

 

第一个人选便是慎璟，他曾在邝露身边辅助她近千年，待人处事上自然是好的，品行端正，与邝露也是相配的。可是慎璟却看淡情爱，与慎璟偶尔一次谈话得知，因为是从凡人修炼飞升成仙，慎璟体悟过人生八苦，早已经将七情六欲置之身外，虽不忘情，却已臻忘情境界。那次谈话后，润玉便不再考虑慎璟，邝露是有情之人，不可配无情之人。

第二个是新夜神幽晨，司掌繁星，尽责职守，他也是极好的人选。可是，邝露旧日就曾随还是夜神的自己昼夜颠倒，以后若是有了自己的归处，还是不要再这般的好。

第三个便是北海龙王的长子泽楠，最后的选中的可以与邝露相配的人。无论是出身还是人品，泽楠都是极好的人选。只是他与邝露并无接触，若是忽然让邝露与其接触，怕又会和以前那样，逼得邝露再次立下上神之誓。润玉最不喜欢的事之一就是邝露跪他，再次便是不喜欢邝露许那什么“死而后已”的上神之誓，她应该有明朗欢悦的仙生，而不是囿于一个誓言。

 

 

考虑了很久，他以感念北海龙王这些年尽忠守护六界海域为由，封了司海上神的职位给龙王长子泽楠，又以泽楠资历不足让他去历一次凡尘劫。等泽楠入凡尘的第三日，润玉寻了一个错处，责罚邝露也下凡历劫。其实不是什么错处，不过是他自己存了心，即使心中是喜欢那杯茶的，也要说那茶错了。

邝露的凡尘劫是他亲自修改的。他看着凡尘了邝露和泽楠经历爱恨纠葛，看着他们缠绵悱恻。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、可歌可泣的故事，润玉看着时眉目清冷，将眼中的波涛压下去，只余一圈圈的不断泛起的涟漪。他半路曾去过姻缘府，将泽楠的红线与邝露的牢牢绑在一起，温暖的红色光芒就像是初升的日光，是耀眼的刺目。

 

 

凡尘历劫数十载，不过天界弹指间。再回来，如润玉所料，泽楠果然对邝露动了心有了情，只是他亦守君子之道，愿意无声的不求回报的守着护着邝露。偶尔寻了些珍奇的物件或是难得的古籍，便拿去给邝露，让她看看。也会邀请邝露去一些奇景妙地，赏一赏难得一见的风景。更会对着邝露露出温润的笑意，眼中的喜欢仿若是春季盛开的百花，馥郁芬芳。

润玉以为这样邝露便也会动心，便就会离开，便就能有两心相悦之人。可是邝露依旧是每日来七政殿报到，依旧是替他处理些琐事，依旧是，依旧是喜欢他，满心满眼都只有他润玉。他也高兴，也欢悦，他知道他与她两情相悦。但他亦无奈，亦酸涩，他知道他与她难定百年之约。

不是固执，不是不知变通，只是他明白了心意，明白了自己，自然也奢求一个共约白首同渡岁月的结果。他担心若是哪日他不在了，邝露也要随他而去，若是她有了新的牵挂，新的心动，那便无事。那便就彼此两宽。

 

 

 

赐婚不过是一道旨意，就连那些文字也不过是他学着在观尘镜中看来的，那个人间帝王给邝露和泽楠赐婚时用的语句。他写的时候花了很多力气，每一字都要斟酌，每一句都品味，写着写着他甚至觉得是在写自己和邝露，可是他看得清，也能分辨，那并排在一起的名字分明就是“邝露”和“泽楠”。

那之后是邝露跪在七政殿门口请他收回成命，明明夜间玉阶生寒伤膝骨，明明天落大雨浸衣衫，她就那样跪在他的门口，请他收回成命。从最开始的哭喊到最后的细语，直至没了声音，满是落魄。那时，润玉多想去将她带进屋，将湿透的衣衫换了，和她将一切说了，可是他怎么可以呢？狠下心，隔着一扇门，让她回去，让她好好准备婚礼，让她成婚后便搬去北海。

天明之后，他听见邝露离开多久脚步声，一步一步的，就像是一点点燃起的火，将他心中郁郁葱葱的森林烧得干干净净，再也无法再次长出新的森林。润玉想，也许他的明智之举，是他此生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。也许。

 

 

 

邝露离开天界起赴北海那日，他没有去相送，只是独自去了布星台，白日里的布星台依旧是有星辰，闪耀的，璀璨的。他曾在这里和魇兽偷得半日闲，在这里和邝露布星挂夜，在这里决定为了自己争取，在这里看参商二星永世相隔……如今他在这里送别心上人。

那之后的岁月，倒也平淡，偶尔会有传来消息，像什么泽楠成了北海龙王，什么龙王夫妇相敬如宾，什么龙王夫人得北海生灵爱戴……这消息在润玉枕边久积弥厚，侵染了夜寒，偶尔抖落，一地相思。

 

仙力逐渐流失首先不行的便是五感，眼不见耳不闻、鼻无香舌无味、触之如若无物。对润玉而言，这样的丧失好像不是什么可怕的事，只因他还能念起旧事，念起往昔。他依旧是天帝，依旧能震慑六界，即使他未娶妻也无后，也不见有人对他有微词，他是个好的天帝，难遇的好天帝。

原本以为只有他自己知晓的事，却不曾想被太巳仙人知道了，也不过是因为他回七政殿时忽然失明差点一脚踏空坠落云端。前因后果，不过三两句话，太巳看事清楚，很容易就明白了润玉的赐婚，以及天帝心中厚重的喜欢。连叹三口气终是选择了缄默不言，瞒着天地众人，瞒着至亲女儿。

 

 

 

润玉安排后事时想得周到，新天帝人选慎璟早就得了六界众人的称赞，见过旧人后道一句珍重，整理好陈年旧物一一化成尘埃散了。唯独遥远的北海收不到天界的消息，被封锁在润玉床前的锦盒内与他一同消散，天地间的一尾应龙终是随着光与梦与微尘散落。

新任的天帝治理有方，恩威并重，先天帝润玉被奉在先贤祠，新天帝常去祭拜，说上一两句话，大约是向先贤们汇报着六界之事，以慰先贤之灵。六界依旧是老样子，平和安慰，偶尔有些小作乱也都被新天帝一一解决，臣子们依旧操心天帝的婚事，却也不再多加上奏。六界依旧是老样子，只不过换了一个天帝罢了。

 

 

时空倥偬，有时白驹过隙，有时度日若年，当一身白衫的上元仙子、北海龙王夫人邝露踉踉跄跄的步入先贤祠时，已是千年之后，沧海早已成了桑田。也没有哭诉，也不曾疯魔，只是依照礼制为先天帝奉上一炷香，诵出一段经文，而后离开。去玄洲见见旧友，去布星台看眼星辰，去太微宫拜谒天帝，去太巳府见父亲。

只是普普通通，只是回家一趟。短短三日，上元仙子见过很多人，也聊天，也欢笑，眸中有破碎的光，嘴角有零落的笑。只是在看不见的地方，缠绕在心上的荆棘像是妖化的藤蔓，吸食她的血液，吞噬她的情感。回北海那日，上元仙子又去了一次布星台。而后便是神色平淡的牵着夫君泽楠的手离开了天界，烟霞送人，暮日引路，此去不知何时来归。

 

凡人传说总是多得数不胜数，主角换了一个又一个，有些是悲戚的爱情，有些慷慨的战歌，有些是轻狂的侠士，但究其内核不过是不可得难再得的失意。那些长长短短的故事里，曾有一日参商同辉于幽长夜空，视为神迹，却实为放下。曾有隐忍坚韧的天帝守着一份不能宣之于口的爱，在累积成青山的相思中，化为光与雾与风，一吹到远海，落入离人眸。曾有温和清雅的仙子万年的相伴换来一场心冷，而后的岁月便就平淡接受，便就舍去旧妄。只可惜，传说里的仙子永远不知道曾有人爱她如衣，剪下相思，积压箱底，冷暖不弃。

 

 

旧日之举，明智随心。

久积长思，化为青山。

远风吹拂，如逢故人。

如光如雾，如我如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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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，文章末尾借用了何沐阳《爱你如衣》这首歌，是纪录片《布衣中国》的主题曲，每次听都会眼中一酸。“等风起，爱你如衣，剪相思归去遥遥无期”。

ps强烈推荐《布衣中国》，有几个故事超级感人，看得眼泪哗哗的